立的两维空间

  回家之路 当床头那盏昏黄的台灯熄灭时，我想，我就要踏上我的回家之路了，又一次，走上那条铺在梦中的小路，跟随星光的指引，踏着青草上的水珠和虫鸣，回家了，又一次，坐在年轻妈妈的身边，屋外，空旷的夜空，飞着闪着绿光的萤火虫，远方，小啮齿动物们在黑暗的草丛间奔跑，一颗金黄色的杏子，恰恰就在这时，熟透了，从高高的枝头，落下来，砸碎了月亮的梦，月亮在碎影间睁开了眼睛，然后，又困倦地闭上了，睡吧，睡吧，睡吧，睡在妈妈的怀里，继续做我的关于长大的梦，在甜甜的梦里想快快地长呀，快快地长呀，然后就能像哥哥姐姐们一样，走上那条离开家的大路，背着双肩背的书包，阳光照耀，大步地走啊，走啊，那时我终于，长大了，走了，走了，走远了……   立 2013-09-28 夜

我在马里兰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内装修。有一次改装灶台。原来的台面是黑色大理石的，本来已经很好，但房主喜欢白色。房主很年轻，单身一人就有了自己的房子。厨房是通体式的，和客厅相连。我干活她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漂亮，身材娇小，但奇怪的是正津津有味地看一部关于战争的纪录片。我一边干活一边听着电视里的解说，时不时瞟一眼屏幕和她性感的背影。 电视里一个老人正在讲当年的故事。他讲：这时对面阵地上出现了一个挑水的士兵，那个士兵显然在害怕，（因为他已经在这个阵地上射杀了很多敌人，）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变换方向，想逃脱一死。而他，（当年还不到二十，是一名出色的狙击手，）正慢慢移动枪口，估算敌人变换方向的频率，渐渐锁定，然后，扣动扳机。挑水的小伙子倒下了。子弹打爆了他的脑袋。 那是 50 多年以前的事情。现在他老了。精神矍铄，但须发皆白。坐在镜头前，讲述往事。他在愉快地微笑，胸前的奖章闪闪发光。电视里说，那场战争，我方牺牲 183,108 人，消灭敌人 628,833 人，英雄的战士们用鲜血和年轻的生命保卫了祖国，让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时她起身走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然后又坐回去继续看电视。三天之后，灶台改装好了。但她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她说白色的效果没有她想象的好，然后付给我工钱，临走时让我等她的电话，她说她可能过两天会把它再改回来。我一直很忙，她也并没有给我再打电话。 立 2013-11-8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坐在公寓大楼后院的一张小板凳上，看见对面二层的阳台站着一个女人。 那时微风正轻轻撩起她裙子的下摆，那是一条很薄很薄的花裙子。她俯身把双肘支在阳台的护栏上。我记不得她在看什么，也可能是在看我，只记得她涂着口红的嘴唇和很深很深的乳沟，像两个白天之间很深很深的夜晚。从那里的黑暗中走出一只黑色的猫。她舒展身体，像拉开了一张优美的弓，然后就从二层的阳台上跳了下来。我看见在落地的那一刻，她的前爪缓慢而柔软地接触到水泥地面。非常柔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完全迷惑了。不可思议。这时仿佛一个女人吻了一下我的胸脯。我浑身一个激灵。然而就在这时，她已经消失了。 我抬起头看去，看见对面二层的阳台上，凉着一条薄薄的花布裙。金属挂钩好像在响，微风中花裙子好像正在轻轻地摆动……   立 2013-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