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霍尔的花朵、万宝龙的金笔和书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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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我在街上看见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跑车和一辆破旧的丰田并排停在一起,那一刻我突然感动了,又想到了沃霍尔。沃霍尔曾说过:我希望每个人能都像机器。是啊,如果人真的能像机器一样那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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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喜欢沃霍尔从1964年夏天到1970年代创作的一系列名字叫《花》的作品。沃霍尔是我所挚爱的一位当代艺术家。观看他的《花》给我带来一种复杂感受,这是在我观看绘画时很少有过的体验。一般来说,观看绘画很少会给我带来复杂的感受。
在冷酷外表之下,沃霍尔对于现代社会有着一种彻底的绝望。这种绝望被他转化成一种冷漠的不动声色的表达,某个场景连续数小时用固定机位拍摄;询问他的朋友最喜欢什么,当得到“钱”的答案,就画出一张极为逼真的大大的绿色钞票,《一美元》,并且一下子轰动了,然后他给他的朋友开出一张支票,为她的想法付账但也两清。沃霍尔说:冷酷之人总能成功。
从某种角度来说,沃霍尔的所有作品,都是一个东西的复制和变形。这就构成了他的作品另一个奇妙之处,只需在手机、电脑屏幕,或者印刷品中观看,我就可以心满意足,并且确信所见。相反,观看米开朗基罗、鲁本斯或者毕加索,如果不能亲眼目睹真迹,总不免会有遗憾,不能确信。有时候我还会特意找来不同网站沃霍尔作品的照片,对比它们在色彩与明暗对比上的差异所带来的不同效果。这不仅不会给我带来遗憾,反而会让我感觉愉快。经过复制这些作品仿佛就有了独立的生命,并且这些作品里的生命还会随着不断的复制而被传递下去。毕加索曾说过,一幅画完成后装入画框时它就死了。我不知道毕加索说这样的话的具体含义和他说话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辨别沃霍尔作品的真伪本身就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很难说清楚那些网格印刷的粗糙的复制品是否都是真迹,抑或都不是真迹。沃霍尔生前起劲的粗制滥造大量复制他的作品和他身后人们对于他的作品真伪的鉴定,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反讽的关系。对我而言,沃霍尔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深刻的思想家之一。他生前一直伪装自己,可从来没有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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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宝龙出过沃霍尔的纪念金笔。普通款笔身的图案是金水宝的罐头,笔的样子也像罐头。限量版则正是沃霍尔的花。在万宝龙印刷精美的图册上,这只笔看上去非常好看,不过价格昂贵的让我都省去纠结的心情了。后来我跑到布里斯班万宝龙的专卖店去看了看这只笔,看后颇为失望。自从开始买笔就一步一步陷了进去,不知不觉买了一大堆昂贵的金笔。不停的后悔,后悔后后悔,而且养成了轻易就指天对地的发誓的坏毛病。
万宝龙是钢笔行业最早把笔作成奢侈品的企业,每年不断推出新产品,而且越来越贵。要想把一个没有用的东西卖出去而且卖好,就要这样做。万宝龙不仅做成了钢笔界的老大,全面进入了奢侈品牌的圈子,而且它拯救了钢笔这个行业。如今钢笔非但没有消失,从低端钢笔、老钢笔到限量版的奢侈钢笔的市场还都发展得很活跃。
我想如果要把书保留下来,也要走这条路子,生产高价限量版的图书,把书变成一种奢侈的收藏品,并且发展出一个活跃的图书收藏市场。可惜图书界没有一个万宝龙。那些编辑和书商所能想到的只是取悦读者,而取悦的方法就是出更庸俗更狗血的书。这是一条死路。我们需要的,不仅是要让每个人都渴望读书,而且要让每个人都渴望拥有一本书。它的制作精美,价值昂贵,而且将有着无限的升值空间。这样书就可以流传下去了。原因很简单,那样书就不仅是一个独特的精神世界,而且还是一种可以满足人的贪婪和虚荣的欲望的载体。
如果,这真的能实现,这就真的是相当的有趣的。一本价值昂贵的书,在市场上取得巨大成功,销售一空,被买家小心收藏,但从来没有人读过。那或许还是一部杰作呢。
立
2017-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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