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首英文小诗的翻译谈中文的发展和翻译体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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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mall Boat is Burning on the Banks of the Port
by Anne-Marie Albiach
Her being unaware that she would never know that again
一条小船在河岸边燃烧
她的燃烧没有意识到她将永远不会再一次知道
一条小船在河岸边燃烧
她的燃烧没有意识到她将永远不会再一次知道
偶然看到了一首小诗,满有意思。于是,想试着翻一下。反正那么短。但一翻才发现并不容易。首先,Her being unaware,我并不是太肯定自己是否理解的对。更重要的是,Her being unaware that she would never
know that again,尽管不长,而且也很简单,但是这种修饰方式在中文里不是太常见。英文里经常会有在一个句子里,用一个副句修饰一个词,或者另一个句子。比如,这个句子英文说的很顺,而且很明白。翻译成中文就不是太顺,不是太明白。因此,不禁让我想谈谈中文白话文的发展和翻译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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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有她极优美的地方,有她非常独特的地方,有些特质是西方文字所不可比拟的。而她又是我们的母语,我们对中文自然会有深厚的感情。但她并不是完美的。她也有她的缺陷。而我们的白话文的发生又不是一个自然渐进的过程。它的产生过于突然,之后又太快地进入到了今天的网络时代。网络时代是一个语言垃圾化的时代。但尽管如此,如果我们中仍然有一些人,仍然热爱我们的语言,热爱我们的文字的,偏执于文字的优美,丰厚,富于表现力,那么毫无疑问,我们应该继续发展我们的语言。发展中文的一条有效的重要的道路,就是通过翻译学习西方语言的优美之处,学习他们的语言中那些我们所欠缺的东西。而其中很重要的就是他们的长句,和具有复杂修饰关系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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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一个喜欢玩大道至简的民族。在艺术上,简是一种美。而繁复同样是一种美。有时,读下一个英文中的一个长句后会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的感觉。在英文中一个长句,就能够构建起一座雄伟的宫殿。这样的句子不仅具有美学上的价值,它本身也是对于思维的一种有益的训练。因为句子的结构折射出的其实是思维的结构。具有严谨,冷静,理性的思维特点的民族可能更容易发展出复杂的长句。思维影响到语言,语言形成后又会进一步塑造、训练思维。
一个人到了一定阶段就应该既努力地保持单纯,又要有意地培养思维上的复杂性。一个民族也是如此。大道至简听起来挺动听,但真正如果至简了,也未必是件好事。飞机想上天,设计就一定要复杂。而一个人的思想如果至简了,那就就是白痴,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而如果一个民族仅仅是由一群只喜欢只有能力简单思维的成年人构成,那就是大道至简了。我们的民族其实也是非常聪明的,所以我们的思考其实有时也是非常复杂的。比如,在人事关系上,在权谋上,我们从来没有至简过。只不过这些往往都是不可说的太直白的。所以,这种复杂性倒使我们的语言获得了另一种美感,那就是简洁但意境的丰富。它使我们的语言成为一种微妙的语言,甚至是存在于语言之外的玄妙的语言。但是,太玄妙的事情发展到最后往往就是病态。这种病态的美即不言之妙,不说所说的反倒比说的还多。以不说代替说,所以到后来我们就变成了一个习惯于沉默的民族。而沉默是反语言的。沉默久了是不利于语言的发展的,也不利于智力的发展,沉默久了人就难免变成傻瓜。但是我们还有一个玄妙的看法:大智若愚。这就让我们的生活变得非常复杂。因为,每一群沉默的傻子中总混进了几个沉默装傻的大智者,可是,世界上永远是千里马不常有,可伯乐更不常有啊!不沉默还好说,但在一片沉默中,你很难区分谁是真傻,谁是装傻,可如果你错误地把聪明人当成了傻子,那么,最后,你可能就要倒霉,而明白时已经悔之晚矣了。所以,这又导致了另外的一种习惯,就是在心里把每个人都当成聪明人防着。可是,世界上永远是千里马不常有,可伯乐更不常有啊!这样一来我们的社会里,傻子就常常能混的特别的有头有脸,特别的牛逼。傻子混的好,我们可以祝福他。不过这样一来,你每天就活的特别累,你要不停的在心里揣度,可你没有办法和别人交流,所以你也就变得欲说还休慢慢的也就越来越沉默了。
所以,语言简单有好的一方面,省事的一方面,也有不好的一方面,麻烦的一方面。所以,我决定不再追求大道至简了,不再追求意境,也不再追求意味深长了。干点儿笨的事情,就是练习写长句子,练习那种让有文化的智者笑话的翻译体,但重要的是要把话说清楚,说的明白,说的把思维的复杂性清晰的反映出来,最后,可能也能构建出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堂。而且,我也不再玩大智若愚。我也要玩儿点让有文化的智者笑话的小肤浅,装聪明。因为说不定装着装着就弄假成真,真的变得聪明些了。反正我在生活中已经见过太多的傻逼是装的装的才真的变成了傻逼了。真的变成了傻逼之后,就麻烦了,你叫他别再装了都不行。因为,他那已经不是在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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